丘山夜柳

我想写啥就写啥,我想写谁就写谁,我想咋写就咋写

【袁曹袁】晚点

*曹操带娃,全文4700

*一个全年龄向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故事

*人物性格有魔改,如在阅读中感到不适请及时退出。祝君食用愉快。

————


傍晚七点多钟,闷热的天终于落了场雨,大雨敲在铁轨上的声音跟风铃一样脆。曹植伙同他哥曹丕,一会儿往车窗上哈气写字,一会儿又用小手不断地敲着玻璃,被震落的积水就分成两支,混着笑声歪歪扭扭地流下来。旁边的乘客也不恼,小孩子嘛,活泼调皮一些也蛮招人疼的,曹操也时不时移开附在报纸上的视线,观察着俩孩子的状况。


“爸爸,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家啊?”曹丕托着下巴打哈欠。


“九点多吧,”曹操拍拍儿子的脑袋:“再坚持一下。”


突然,火车的轰鸣声停了下来,在一个本不在行驶站点的县城小站停靠了。四周天色很暗,黑黢黢的一片,乘客们都好奇地四处张望,时间一长,还有人不耐烦地叫骂了起来。曹丕见状,连忙捂住了曹植的耳朵。


乘务员踩着小高跟,慌忙跑过来安抚乘客的情绪。她解释道因为突降大雨,前面山体滑坡让整段铁轨都被埋住了,工人已经在抓紧清理,请大家稍安勿躁,耐心等待。


“耐心等待是要等多久呢?”叫骂的那人仍阴阳怪气地发问。


乘务员比起三根指头:“起码会晚点三个小时。”


入夜了,厚重的云层吞噬了空中最后一抹光,车站昏黄的车灯因为年久失修不停的闪啊闪的,像一双双诡异的眼睛。天很阴沉,大雨泄愤似的浇灭了暴烈的暑气,而且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,让人觉得有些发冷。


车已经停了很久很久,久到曹操已经懒得低头查看手表上的时间,久到好像会这样永远停下去,一直晚点到世界末日。他放下手中的报纸望着窗外,潜伏在黑夜里的森林显得更加阴森可怖,闪电时不时地砸下来,在铁皮车厢上擦出紫色的电弧。车厢里有个婴儿被这动静吓得哇哇乱哭,照顾他的明显是位新手母亲,正手忙脚乱地开始冲奶粉。曹植躲在车座角落里打了个寒颤,不禁往哥哥曹丕的方向靠了靠。


“还要多久才能见到妈妈啊……”曹植显得有些丧气。


曹操站起来摸到行李架,从包里翻出来两件薄衬衫给孩子们披上,然后坐到他们中间。


“有一年暑假下大雨,爸爸也是这么被困在路上,”曹操说,“差一点就死了。”


“您一个人吗?”曹丕挽着父亲的胳膊。

“不……”曹操皱起眉:“还有袁……你袁绍叔叔。”


“可是为什么没听您谈起过他?”曹植问,“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呀?”


曹操仰起头,尽力搜寻着当时的记忆:“袁绍他,他家里可有钱啦,他小时候每月的零花钱就够咱们全家一年开销,如果他愿意的话连马桶都能换成纯金的。”曹操不无夸张地说。

曹丕被逗得咯咯笑:“爸爸骗人!”


“当然是真的!”曹操自己也笑了,“袁家从他爷爷开始就是富二代。”

“哦哦!”曹植举起手,“爷爷是富二代,那袁绍叔叔就是——富四代!”

曹操捏捏他的小脸:“就你机灵,听我继续说。”


“不光有钱,他还长得高呢。十三四岁就长到一米八五了,只要他一走进门谁都没法不看他。一头小卷毛,牛仔裤,皮夹克,脚蹬一双鳄鱼皮皮鞋,把自己捯饬得像个摇滚乐队主唱,我估计光那双鞋就得五位数。”


“一米八五!”曹丕叹道:“比元让叔还高吗?”


“比他高多了,你元让叔才没有一米八。”曹操捋了一把胡子:“袁绍比你子廉叔、子孝叔、文远叔都高呢!就比你典韦叔矮那么一小点!”


“是不是高爸爸整整一头呀?”曹植问。

曹丕连忙捂住弟弟的嘴,他知道曹操生平最不愿意提起的就是他的身高。

谁知曹操却笑道:“比我高多了!袁绍又高又瘦,他站在那就跟白杨树成精了一样,直挺挺地杵着,谁都没法不看他。”


“那我希望他长得不好看,”曹丕说:“他要是又好看的话就成了高富帅了!”

“傻孩子,”曹操竖起一根手指,“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不公平的事呀,好像所有优点被一些人全都占了,而且他们还会占领更多。袁绍他……真的挺帅。用玉树临风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。”


“那您怎么跟他认识的呀?”曹植问道。


“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。”曹操沉思道,“爸爸十三岁的时候,跟你爷爷他们还住在洛阳的老房子,一大家子几十口人挤在一间小屋里,为了省水还要到外面去上公厕呢。隔着两条街的富人区就是袁家的大别墅,袁绍跟他弟袁术一人占一层。”

曹丕曹植全都瞪圆了眼睛。


“跑题了也不提醒我。”曹操打断道:“那年暑假你元让叔买了辆新摩托,全车都被漆成紫色,骚包得跟袁绍本人一样。”

兄弟俩被逗得咯咯直笑。就连旁边的乘客也有几个止不住好奇,饶有兴致地凑过来,侧着身子听这个大胡子男人讲当年的故事。


曹操眨眨眼:“他载我兜风的时候,一个不小心撞到了袁家的跑车,我们都吓傻了,一看那个车标就是下辈子都赔不起的那种!谁知道打电话给袁绍,他却说不用我赔一分钱,只不过前提是我做他的朋友。”

曹植咬着指甲,心想就算家财万贯的人也有自己的烦恼,就像童话故事里那样,孤独并富有是袁绍的诅咒。


“暑假的有一天他找我出去玩,说是要去洛阳城南的西泰山给自己封禅。我笑他地方都没弄对,秦始皇的泰山封禅是在山东泰安,他却说都叫泰山,去哪个都差不多。”

“想不到袁叔叔还是个路痴呀!”曹植说。


“那天他穿了一身明黄色,太阳当空的夏天,什么蚊子苍蝇小飞虫全往他身上扑,我边给他拍边说:这就是当土皇帝的代价。”


曹丕拍手道:“我也要当皇帝!”

“小丕!可不敢乱说啊!封建帝制已经亡了一百多年了。”


曹操接着说:“我想借你元让叔的摩托开过去,但他才新买没几天,非要自己开。袁绍也说自己的车在修,我们没办法呀,只能三个人挤在摩托上。你袁绍叔一看摩托是紫色的就乐了,说紫色的车驾正好配得上尊贵的本公子。你元让叔骑车,我被夹在中间,袁绍坐在车尾。那时候也没有手机导航,我们就一路走一路问,一百多公里全走的是小路,就是怕有交警查。”


“爸爸变夹心奥利奥。”曹植打趣道。


“到了山脚下,你元让叔停好车让我俩上山,我们走到门口一看才发现要买门票。我还在懊恼学生证没带,打不了折的时候,袁绍也被吓了一跳——我们俩人,哦不,加上你元让叔一共仨人,浑身就翻出来十块钱。”

曹丕叹道:“富四代也有没钱用的时候呀!”


“那怎么办呀!”曹植着急地嚷道:“爸爸快继续讲!”

“别急嘛,”他说:“我们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——让你元让叔去跟门卫打架。用他打架来吸引视线,我们俩趁门卫不注意,嗖!就偷偷溜进去。”曹操边说边笑。


曹丕被吓得捂住嘴巴,他好像已经知道了夏侯元让左眼戴眼罩的原因。

“对,就是你想的那样。”曹操恢复了严肃的表情:“我们也没想到那些门卫会动真格的,等我们下山的时候他浑身是伤,但就算是虚弱到瘫在我怀里,他也不忘安慰我他没事。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家三甲医院,医生说他的眼外伤很严重,过了最佳治疗期,只能摘除左眼眼球。后来袁家出钱给他装了义眼,但他还是觉得戴眼罩比较酷一些。”


“哦,他是不是偶尔还会戴上漫画里那种写轮眼逗你们玩?”曹操补充道。

曹植鼻子一酸:“恩,元让叔真了不起。”


“那爸爸之前说的差点死在半路是怎么回事?”曹丕问。

“我继续讲,”曹操拿起水瓶喝了几口,“西泰山跟其他山一样,陡峭的山路上有很多石阶,我们几乎是手脚并用才爬上的半山腰。当时是八月初,即使到了傍晚天气还是很热,我们被热得活像两条落水狗。”


“但是炎热也有好处,”曹操说,“山腰的云气雾气被混成一团,在树林里被深色的太阳打上聚光灯。我们都被惊呆了,那绝对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黄昏,美丽得就像梦一样,让我觉得以前见的景色都是些微不足道的铺垫。我们继续向上爬,看见几处开败了的花田,红里透着点粉,我刚想开口问,袁绍就扭头答道这是杜鹃,还对我笑了笑说不用谢。”


“我走进去查看,顺手摘了几朵还没凋谢的杜鹃塞进他手里,他把掌心合住,珍重地放进口袋。袁绍对我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他花,我觉得好笑,这么富的公子哥竟然从没收到过花?而且,巧合的是,这也是我第一次送花给别人。”


“我们接着前进,但很不幸,天色突然变得阴沉。”曹操叹道:“孩子们,记住,你永远无法预料夏日的天气变化,就像预料人心一样。几乎是立刻,雨就落了下来,而且越来越大。我们躲进了一座凉亭避雨,但无济于事,雨点像针一样密密地刺下来,我们的脸颊都被喇得生疼。”


“然后呢……?”曹植颤抖着问道,他紧张地一手搀着父亲,一手拉着哥哥,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。因为过于紧张,他的脸蛋都有些泛红。


曹操夸张地说:“然后就……噗通,咔嚓,哗啦啦啦!”


“我知道!”曹丕连忙喊道:“也是山体滑坡!”


“真聪明。”曹操揉揉儿子毛茸茸的脑袋。


“就在我们差点就要被土块落石埋住的时候,袁绍抓着我的手腕往旁边冲过去,所有物体都在我眼前闪过,速度快得就好像我们在亡命天涯。后来被消防员找到的时候我才知道,袁绍他家因为太大,每个月都要举行一次防火防灾演练,速度逃生这方面,他可以说是专家了。”曹操笑道。


曹植好奇地说:“这么说来,袁绍叔叔还是爸爸的救命恩人了!”


“可以算是吧,”曹操说,“但也是他拉我去爬的山,所以我们扯平了。”


“那等什么时候我们回洛阳老家,能不能去袁绍叔叔家玩呀!”曹植恳求道:“我想见见袁绍叔到底长的有多玉树临风——”


曹丕连忙拉住曹植,使了个眼色制止他再问下去,但曹植年纪尚少,还不懂得这一个眼神中隐含的意思,仍在不依不饶地恳求曹操。


曹操缓缓开口:“你见不到他的,小植。”


“为什么……?”


“你傻呀小植!”曹丕说,“爸爸从来不谈他是因为,是因为袁绍早都死了呀!”


“意思就是,我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吗?”曹植稚嫩的童声飘在矮矮的车厢里,让人听了不由得一阵心疼。


曹操俯下身子把年幼的儿子搂进怀里,直视着他的眼睛:“还能见到的,小植。”


“可是他都死了!”曹植的声音染上了哭腔,“爸爸有一天也会死,妈妈……哥哥也会死!”曹植的眼泪摔在地板上,碎成一朵花。


“小植别哭,”曹操伸出手替儿子擦掉了眼泪,“你不相信还能见到已经死去的人吗?”


“不相信……”曹植抽噎着回答。


“还能见到的,只不过会晚一些。”曹操温柔地安慰道,“再过上五十年、六十年,我就能见到你爷爷了,还有……袁绍叔叔,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的。”

“只不过要晚一点,就像我们的火车晚点了一样,不过总会到站的。”曹操轻声说:“死亡是与故人相见的门票。”


曹植问:“那五十年之后的五十年,我也可以再见到爸爸妈妈和哥哥啦?”


“当然了,我的孩子。”曹操点点头。


曹植终于破涕为笑道:“那我才不会逃票!”


曹操搂着两个孩子,轻柔地、珍重地拍着他们的脊背,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微笑。窗外的雨声渐渐停了,月亮在绸缎一样的云彩后面露出一小截,曹操知道明天会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。


“小丕小植,时间不早了,该睡觉了。”曹操注意到曹丕眯起眼睛轻轻打了个哈欠,“我们买的不是卧铺票,只能在座位上将就一晚上啦。”

两个孩子都很听话,洗漱好后便钻进毯子里相互依偎着。


“那么,最后一件事。”曹操清了清嗓子说,“今天爸爸讲的所有故事——”


“不要告诉妈妈!”曹丕曹植异口同声道。


曹操笑了:“晚安孩子们。”


夜已深了,车厢里几乎所有人已经都沉沉睡去,除了曹操。他耳边传来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,想必那一定是个温柔甜美的梦。曹操把手臂支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的黑夜,那里一无所有,像夏侯元让其中一只空荡荡的眼睛。随即他看着手腕上的手表陷入了沉思。


“爸爸,你睡不着吗?”曹植从毯子里小心翼翼地爬出来,揉着眼睛。

“小植?”曹操连忙收起了视线,把起夜的儿子抱进怀里。


“现在几点啦?爸爸一直在看着这只手表。”曹植疑惑地问。

“一点半。”曹操笑笑,“晚点了四个小时,比乘务员说的还多呢。”


曹植在曹操的怀里轻轻抚摸着那只手表,虽然是已经过时的老款式,但一直被曹操视若珍宝。每一处零件都在车厢里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线,甚至凑近了听,还能听到它的指针强健有力的走时声,那就像人的心跳。


“这只表很贵重吗?”曹植问。

“是的,很贵重。”曹操回答他,“来自一个……老朋友。”


曹植心下了然了,以他年幼的理解力也差不多明白了这只手表是何人所赠。

曹植吻了吻曹操的脸颊说:“晚安,爸爸。”



过了很久,曹操仍没有睡着。半梦半醒间他想起已经枯萎的花朵和没来得及忘记的梦,而偶然间瞥见腕上的那只手表,时隔若干年仍熠熠闪着光,忠诚地为他已经老去的主人显示着此刻的时间,从来未曾、也永远不会晚点。


(完)

评论(6)

热度(195)

  1. 共1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